Dienstag, 3. Juni 2008

Berlin is in Germany

從香港到莫斯科,再從莫斯科到柏林,經過18個小時的奔波,終于安然到達這個仍然感覺一點也不陌生的國度,正如5年前第一次來到這里。

一切都如我預料般,甚至更好。我住的房子根本就是一個小型博物館。我想用語言來形容這里需要花很長時間和很多華麗的詞藻。以后用照片說話。

柏林的天氣好的出奇,但是沒有空調的公車是一個大問題。Rossmann還是那么便宜,我買了一個車子的日用品,但是都不到250港幣。

德語在慢慢鍛煉,我覺得我竟然沒有退步,但是,其實也沒有進步過。

昨天見到了以前的房東老奶奶,下個月她就要九十歲了。昨天的交談雖然短暫,但是都是發自內心的愉快。

馬上要去學校了,真正的任務還等在前面!

Mittwoch, 21. Mai 2008

季候風的季節

王菲還叫王靖雯的時候有一首歌叫《季候風》,說,你似季候風,抵挡计划全也无用。現在香港就是季候風的季節,我撐傘去學校還是全部被淋濕。好心人Vivenne借我鑰匙去Staff專用的廁所烘干,避免了狼狽。

我不知道港大有沒有在鐘樓上升過國旗,至少我是第一次看到,但卻是半旗。凄風苦雨中這旗子怎么也飄不起來,只是因為被浸濕而搭在旗桿上。等到晚上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人,便會把旗子撤下,明天再升,還是只升一半。

前 所未有的全國哀悼日,持續三天。對于大家在天安門廣場的呼喊,或者是娛樂業的停止,不少人提出質疑。我覺得這非常可以理解。比如,畢竟天安門廣場對所有中 國人來說首先是一個政治性極強的公共空間,而與之相關的記憶有很多還極具爭議所以一直被壓抑。又比如,娛樂活動的禁止是現代中國人極不熟悉的,我們沒有宗 教限制娛樂,也沒有在歷史上通過這種方式全體的進行哀悼。其實,這次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讓全國人民都放棄世俗生活的一部分來分享一種心情,但這也終究是姿態 上的一種動員,沒有警察來檢查你到底有沒有進行娛樂活動。

順便插一句,有人說電視也是娛樂,怎么不禁止。我只能說,電視的確是娛樂的媒介之一,但是電視在現代社會更為重要的作用是完成社群想象的媒介。昨天默哀三分鐘的時候,當電視畫面從北京切到黑龍江到上海到新疆到四川,這種時空上的同步性構建了一種民族認同。

那 么現在我就想講講民族認同這件事情。前兩天找歷史系的Dr.Becker老師談我關于柏林的proposal, 我問他,你覺得德國的民族主義現狀怎么樣,民族主義在德國有沒有復蘇的跡象。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就開始搖頭。他舉了個例子,說2006世界杯在德國舉辦 的時候,在柏林的勃蘭登堡門前有一次聚集了很多德國人,大家搖著德國國旗,唱著德國國歌,為自己的國家隊加油。Dr.Becker 的香港TA當時在柏林,就很興奮地打電話跟他說,我在勃蘭登堡門那里,熱鬧的很,你要不要來?Becker卻說算了。他說,其實這種場景對德國人,尤其是 前西德人來說是完全不可想象的。因為任何國家象征,包括國旗,國歌,國徽在公開場合的出現,在二戰結束后的很長時間,都是一種禁忌,因為它們都會和納粹德 國的記憶聯系在一起。而現在,尤其在柏林墻倒了以后,這種情況有所緩解。但是他并不覺得民族主義就因此崛起了。他說,尤其是年輕人,也不太關心政治,物質 生活還是主題。

中國的情況自然很不一樣。但也未嘗完全不同。我現在想想,中國是否真的那么輕易就能把國家標志拿出來呢?我只能說,據我所 知,泰國可以,滿街都是國旗和代表國王的黃色。美國可以,據說每一個美國電影都會出現美國國旗。在中國,在國慶節自然可以看到很多國旗,學校因為每天要升 旗,所以有國旗。國際比賽或者會議有國旗。其他的呢?我想不到太多。

那天看K的文章,他說在香港傳圣火那天看到紅海似的國旗,他覺得這不 僅恐怖到令人想起納粹主義,他還反問,你們想想看普通香港人家里會不會有五星紅旗,而且還是那種超大的,可以把人裹起來的。言下之意是,這些都是大陸的憤 青帶來的,也許他以為,在大陸,每家每戶都有五星紅旗,有的還是超大的。

對這種想象,我只好報以微笑。

表姐那天跟我說,圣火在深圳傳的時候大家都很興奮,是因為“憋了這么久,終于可以狂歡一下了。” 如果說對奧運的熱情是一種百年自卑后重建自信的狂歡,然后的地震,然后的默哀,又何嘗不是我們“憋了這么久”的對中國現實絕望后的一次希望重燃和反思?

回 到民族象征的問題,于是我想問, 如果五星紅旗的政治意味太強,意識形態太過明顯,中國如果要表示它的sense of community, 應該用什么?應該用什么才不至于讓人聯想到文革或是納粹主義?(做這種類比的人,其實對后兩者的了解又有多少?)中國的nation-state如何表述 才是可以在全世界范圍內做到政治正確?

這又回到中國的身份認同問題。我還是想說,中國人的身份危機 是如此的嚴重,中國性已經變得如此的支離破碎,它內部的迷茫和慌亂卻被最安全的民族主義形式掩埋了。久而久之,本來合理的民族情緒和極端的民族主義混在一起被看作是一種危險,一種被洗腦的體現。


P.S.
今 天在民主墻上看到一個帖子說 Long Live Anachism! Freedom of Speech 之類的。意思是要掙脫枷鎖,爭取民主自由。看了之后我只能說我有點糊涂了,無政府主義對我來說首先是老莊的一種政治哲學烏托邦理念,它在中國政治思想和民 間信仰中可以說也是根深蒂固。從五四開始,一直到文革,其實這中間的無政府主義思想可以說是最為兇猛的一股暗流。我不想用褒貶來評價“Anachism” 這個詞本身,但至少它絕對不具有一種普世的崇高意義(如果這種意義after all 存在的話)。 有些詞,大家還是慎用為妙。

Donnerstag, 15. Mai 2008

圍城2008

我覺得大家都累了,是精神上的。扳扳手指,這一年才過了4個多月。

沒有寫blog的這幾幾十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有好有壞。生活還要繼續,能做的該做的我們都及時做了。包括捐款,用emule下電影和歌曲,吃飯,化妝。

看到這篇,不禁莞爾:

麻将牌是振不倒的 麻油碟也是振不翻的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May 13 11:04:02 2008)

有不少家乡的朋友开始使用这个签名档了。

还没联系上父母,但是所有联系上的朋友都叫我不必担心。"怕马脑壳,现在成都安全得很,无非就是把麻将从房子里头搬到街上来打了"这可不是吹的,大部分打回家的同志,家里的通报都是,哦,对头,我们现在在外头躲起在。莫得事,就是不睡觉个嘛,我们都把麻将搬出来了,大家轮流打起守起嘛,有问题牌一麻就跑出切了沙。

正在回家的路上接到越洋电话的是这么担心的。"家里面肯定好多灰哦。回切一定要赶快把灰抹一吓"。还有这么和儿女描述地震的"还是多吓人的,简直跟按摩一样,抖得之凶哦"。跟老兄弟的电话是这么说的,(leland,就是你同学老雷)"成都真的没得问题,就是大家都到街上去逛通宵了嘛。火锅现在都通宵营业沙。大爷太婆些就睡棚棚,我们就沟兑美女。没听说有任何损失。"让我一下就找到感觉了。想当年成都新闻,某家作饭引起火灾,那个记者居然在电视上问球一句"那最后饭烧糊了没有喃?"基本就是这种感觉。

众所周知,我们成都是一个标准的小市民城市。这里的人胸无大志没有追求。边边角角,零零碎碎就能活一辈子。任何"英雄","高尚"和我们是绝对沾不了边的。我们关注的就是吃和玩而已。所以如果我的联想让老乡们觉得我很假打,我先说一句"爪子嘛,出来混还是要昆起沙"。我联想到的居然是二战时期伦敦人挂出的"更加正常营业"的牌子。另外,我想说,我爱我小市民和绝不高尚的故乡,那里有值得人去爱的,真实的,值得捍卫的生活。


我不知道如何評論這種樂觀和灑脫,但是我想中國人的堅強其實就是很渺小的,一點也不英雄主義的東西。我們想問那些把人權自由掛在嘴邊的那些人們,你們的豪情現在用在哪里?我申明:這不是反問,是特殊疑問。

盼望了一年,終于馬上要啟程去柏林了。我終究還是有點害怕,因為歐洲是不會變的, 變的始終還是我。

我終于有了新歡:Monkey Majik,正在聽他們的“空はまるで”。這種時刻還是應該聽些讓人開心的音樂。

Freitag, 2. Mai 2008

還是揮了小旗

各位同學分成上下午兩場對奧運圣火在香港的傳遞作了現場直擊。早上因為要等待dd同學的來臨,只在電視上看了直播。看到大家群情激憤的樣子,還是有點感動的。下面援引M同學的一段話:

自从陈巧文高志活以 来,有人做出各种PRO或者ANTI的猜测,但是请注意,在香港海关拒绝高志活入境的同时,不少计划组成团体来声援火炬传递的邻近大陆城市红旗团也被解 散,他们不能以团体方式过关,最后他们都是以个人“自由行”的方式来到香港的。OF COURSE他们后来也消费了。大陆人民不是傻子,P经常提醒我们。

P自然是我。我再次強調,不管哪里的人民,都不是傻子。香港人民平時再不關心政治,再不了解大陸,在這種場合還是識大體的。要說文化的力量,這也許就是。有些學者認為,文化就是意識形態,我不敢茍同。今天的香港就是個例子。如果意識形態就是文化,那么就很難解釋一夜之間為什么香港人都自發地穿了紅衣服,揮著小紅旗,對持不同政見者怒目相視,難道真的是十年洗腦成功?這樣的話難免有些低估或是高估了香港人民的智慧。但我不否認這也是一種政治。所謂有人就有江湖,人民才是最熟諳江湖規矩的。


有意思的幾個觀察:

1. HKU陳巧文vs.HKCU的火炬手。HKU就算有苦難言,但也沒有給人surprise。

2.熱鬧非凡的銅鑼灣,傳說中支持ZD的The Body Shop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這種情況據我觀察,至少已經一個多月了),還有法國的歐舒丹也是,一個人也沒有!!

3.早上在尖沙咀的紅旗隊伍中,還有青天白日滿地紅的中華民國國旗,和諧地飄著。(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我下午也趕去已經散場的灣仔。說好什么旗也不揮的,最后還是忍不住了。不過我揮的是香港特別行政區區旗,突然感覺自己還是愛這個城市的。






Donnerstag, 1. Mai 2008

寫在四月和五月的邊上

五月了,不知不覺。

生日第一次在旅行中度過。在時晴時雨的陌生國度和陌生城市,看著窗外的大學和雨絲,吃著蛋糕,和咖啡店的巨大小熊玩。奔波數日,回到香港竟也覺得自己有些瘦了。

城市S甚好。這個國家有20%的人生活在這座城市。路上的地磚,跟上海的一模一樣,我覺得空氣也是。地鐵像東京的,票子是小小的,在ATM買票時要先塞錢,后選擇。中心商業區讓我想起東京的涉谷,但是多一些人情味,一路上盡是誘人的小吃,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垃圾桶很難找。吃的東西很樸素,但非常美味,至少對我來說,這一點日本菜望塵莫及。來來往往的男生女生都出乎意料之外的好看。M說,她跟別人說這個國家的男生的樣貌是the best of Asia時,沒有人相信。我之前也有些不敢相信,但沒想到的確有這個可能。回到香港,幾乎所有的人跟他們俊美的輪廓相比之下都變成了可以變形的巴巴爸爸。

雖說大家都不容易,作為中國人,還是挺羨慕小國家的。國家小,人口少,又是單一民族國家,發展起來就是容易點吧。中國只要1%的人鬧,看上去就像有的國家一半的人在鬧,怎么辦呢。

周末不知道有什么occasion, 小孩兒和老人都穿了民族服裝,又精致又典雅。我回來后問M,如果有什么民間節日,中國小孩兒穿什么?她說,旗袍吧。我說,太怪了。她想了想,說,她們那兒的,就穿阿詩瑪的衣服。這就有意思了,漢族孩子也高高興興的穿撒尼族的衣服,是不是在某些人的眼中,就是漢奸呢。我又問自己:但是云南孩子是幸福的,因為他們有很多民族服裝可以選擇。那么上海孩子呢,我捧著腦袋想了又想,答案是,不知道。(順便說一句:旗袍都不是漢人的衣服,怎么辦呢。)

其實現實和想象,總是有一定距離。尤其是關于多樣性和統一性的程度上。

這讓我想起了看完《吳清源》后的感受:中國的特性就是無特性,中國的信仰就是無信仰。我說的中國,是存在了千百年的那個。

我離開才這幾天,國殤之柱就被人重新漆成了黃色,還有一些花束擺在前面。另外學校還出了個性感的持不同政見者。那天遇見很久不見的熟人K,說他們做媒體的,總是希望出現不好的事情,對這種人自然感興趣,希望采訪她。M就切了一聲,說有本事不要拾人牙慧。那么我說,不拾人牙慧就沒有市場啊。所以,我們再一次自我化解了HK。至于yxy發現的大字報之類,我是不介意的。如果真的有一天,香港人民都能普遍自覺關心和試圖理解政治了,TVB的新聞節目超過10%了,而不只是個電視劇,烹飪節目,旅游節目和游戲節目臺了,我倒會真心誠意的為此開心了。

信息時代,希望全世界人民共勉共進步。

Samstag, 19. April 2008

隨便談談

剛剛在小百合上看到一段轉載印度斯坦时报的評論:
奥运危机将让中国领导人逐渐意识到第四维(fourth dimension)的存在,中国迄今为止很少注意到它。第四维存在于国际媒体与非政府组织所产生的国际公众舆论精神空间。在理论上,媒体与非政府组织没有实权。在实际上,它们有实力,因为它们塑造了国际舆论。全球反对中国奥运的示威者在数量上可能微不足道,但他们的全球影响力惊人。这种扩大效应来源于第四维。
  中国人对第四维缺乏认识,这也表现在他们组织博鳌论坛的方式上。博鳌论坛是达沃斯论坛的中国竞争者。出于中国政府巨大的双边影响力,很多政府和商界高层会出席每一次博鳌论坛。但它缺少达沃斯的火花,因为它没能邀请独立知识分子、媒体和小说家及剧作家等文化人士——他们驱动第四维的国际生活。
  相反,西方政府很明白第四维如何发挥作用。西方领袖很清楚在摄像机前如何表现。他们争相展示他们如何顺应国际意见。因此,萨尔科奇、默克尔和布朗争相展示他们在奥运问题上如何做到政治正确。
另一句話,我覺得很對:
在中国,政治不是多元化的,但是无法阻止人们的观念多元化.
我覺得正是這兩個原因讓想象中的中國變得如此困難,而身在其中的中國人變得要么顯得沉默要么顯得歇斯底里的原因之一。

最終,不管對什么地方的人來說,還是官方和媒體的形象是最為方便和最被認同的方式而不是親身體驗和理性思考。這無可厚非,所謂想象的共同體,現代媒體和印刷資本主義構成了現代nation-state的基礎。然而這種體驗在中國的現狀其實非常復雜,因為在表面上,這種多元化是不存在的,也是無法接觸到的。并且,這種散落在民間的涌動在激烈行為出現的時候更不會貿然出現,這使得

整個中國體現出一種安全模式下的強硬的一面倒甚至是極端。

看了安東尼奧尼的《中國》。據說那是一個已經被美化了的不行的中國的70年代。爸爸說,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迷茫,不知所措。在拍到上海的時候,安的畫外音說:只用了一代人的時間,上海就已經完全改變了。這句話在后一代人上,再一次實現,甚至更短。他還說,過去的記憶和對現在的忠誠讓上海陷入一種懷舊中。這種極速的記憶和身份分裂也構成中國人的多元化,甚至是左右為難。把中國看作是一個統一被洗腦,同心協力的合體,實在有些天真。

我在想,中國一直有兩張臉:一面是對外的集體主義和ji權,一面則是內部的個人主義和無政府狀態。

那天在飯桌上,法國人Sebastian在桌面上說了一些也許除了我和M都沒有心思和能力理解的很有趣的話:他說他當時在一個澳門的學術會議上做的題目是王小波。他說,你看今天好像大家都說中國民族主義高漲,但是你知道王小波的書卻是賣出了成千上萬本。在大家無言以對的時候,我慘淡的說了一句:"He is my favorite..."

Samstag, 12. April 2008

再談談D君

看到D君的簽名,其實我并不詫異。我清楚他的立場,清楚他師承的人的立場。但是我還是有些好奇,在這短短數字的簽名背后,究竟他想說什么。于是我又看到這一年多來慢慢開始熟悉的思維:

“2008年,是恐怖的一年。現在只是3月,但那種國族主義與民族主義高漲的轟炸,比1997香港「回歸」「祖國」那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先不說那些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We Are Ready」,就連年初二放煙花也比往年恐怖。每一年的煙花,主調一般都是唱好經濟繁榮,已經夠恐怖的,今年還要被命名為「京港同心迎奧運賀歲煙花匯 演」;連放煙花都關奧運,都關京港一心事。不錯,奧運不只是奧運,在北京舉行的奧運,更被許賦予了國族主義、民族大義、國家榮辱的意義。在這一種大前提 下,就像唱好「回歸」一樣,強調同一性,一切異議聲音唔係自動收嗲就畀人收皮;但比唱好「回歸」,這種強制性所牽涉的範圍更廣,一切對北京奧運的批評,或 者呼籲杯葛北京奧運的言論,在「內」則被抹黑為漢奸不愛國(哪管你根本不是漢人),在「外」則被批評為傷害中國人民的感情(其實是傷害了「中國」中央「人 民」政府的自瀆吧)。

至於「華人」作為一個族群,也是相當晚近的事,在19世紀以前近乎是不存在的。在東南亞(「南洋」)各地的華人,一般都稱自己為「唐人」,他∕她們 的家鄉,就叫「唐山」,他∕她們所說的話,就叫「唐話」。不過,每個人心目中的「唐山」和「唐話」係乜,就真係各有各說啦。對於一個泉州裔的人,他∕她的 「唐山」就係泉州,「唐話」就係泉州話;從廣東某個沿海地移民到「南洋」的人,他∕她的「唐話」就係粵語,而「唐山」就可能係他∕她在廣東住的那條村。可 是,當「華人」這個族群身分,被賦予一大堆關係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本來,華人作為一個中性的族群名詞問題是不大的,但現在我們說華人的時候,其實是非 常我族中心,甚或中國中心的,譬如一說到華人,我們會出現了這一堆公式「=華僑=說華語=說標準漢語=永永遠遠都是龍的傳人」,而問題為甚麼會有這個 「=」出現?為甚麼一說到華人的連繫,就要帶著民族主義呢?這一種帶著民族主義的華人認同,到最後其實係益了誰?其實係益了擁有大中國主義想像的政府。去 返最開頭,把一個明明不是華人的人,要夾硬說成華人,其目的就係要說「華人之光」甚或「中國(人)之光」、「中華民族之光」服務。我們真的需要,這一種漠 視一切difference兼帶有強迫性的認同方法嗎?我們真的需要這一種身分政治嗎?

如果說一句「北京奧運,We Are Not Ready」、「我的心和夢想不和你一致」就是漢奸的話,那就讓我繼續當漢奸好了”

怎么說呢,D君似乎有一種大無畏的精神,以至于他不怕將矛頭指向自己的族群,充分反省漢文化的霸權本性。但他自己對什么是“華”或“漢”這個概念卻沒有任何交待。對中國他又是怎么理解的?除了破,我看不到立。除了說什么不是什么,我看不到說什么是什么。相反,我覺得他對北京,“中國”的想象和這個符號的使用對我來說,卻是很有些大漢族主義的風范。我不想說他無非在利用奧運會這個話語再次申訴那已經無人問津的香港身份問題。但我始終不明白,為什么當來自大陸的我們還在愁苦著問自己,中國到底是一個什么樣子,到底要去哪里,到底怎么來表述中國的時候,香港人已經先知先覺地看清了我們的樣子,是不是說,如果香港能夠代替北京來處理這一切,就會極具包容性,靈活性,而且絕對不會搞霸權,并堅決地要把種族變成劃分文化身份的唯一標準,不承認有香港永久居留權的所有非漢人是香港人。我不想用強弱來給國家定性,不但因為這中間充滿了相對的標準,而且這種說法本身就等于是承認了一種霸權思維。

我想說,差異性和多樣性首先不是規定出來的,它本身就是一種常態,第二承認差異性和多樣性并不代表不可以有認同性。而且我不知道在D君的理想世界里,中國究竟應該是怎樣的?

也許此刻只有動物世界對人類的大反攻,或者外星人來襲的時候,大家才發現,不管怎么樣,原來我們都是人。

從D君的簽名說起

D君在facebook上的簽名是:國族的榮耀,與我無關。也許他犬儒,也許他想說因為他是香港人。

這幾天大家都要經歷的一個daily ritual是:由YXY親自或者通過林小一蘋君向我們散布一些具有“國破家亡”性質的消息,接著大家開始討論,嘆息,狡辯,思考,最后由M提出,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談這些了,應該談些風花雪月的事情。我用英文來描述我們的心路歷程:From "nation broken home dead" to "wind flower snow moon"!! 竟然還押上韻了。這個過程,日復一日的發生,以至于我們的身心都頗有些疲憊。

其實大家也都想撒手不管了。雖然當M回想起一些切身經歷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哭了(我不在場);雖然現在我每天早上起來竟然平均要花一個小時看新聞;雖然YXY長期游走于小百合,MIT BBS,國家檔案局,尋求新視點,新消息。當這些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大家又開始泄氣,開始覺得,“這事兒我管不了了!” 但我還是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像D君一樣灑脫地說那么一句“與我無關”。

怎么辦呢?這一切的一切。

Mittwoch, 2. April 2008

香港國際電影節:第五至最終彈


第五部:《冰中慢行(Encounters at the end of the world)》, Werner Herzog, 美國, 2007
大導演關于南極的新作。沒有字幕,大家跟著在場的老外笑了。但有時我們也catch到了一些笑話,比如關于海豹的聲音像Pink Floyd,出走的企鵝,不善言辭的企鵝學家等等。M則找到了K的同類,興奮不已。

片中說有一種人叫professional dreamers,而在南極這種人很多。我想,那么這也是要物質基礎的。不是自己鉆進旅行袋里讓人拎著走就很專業。其實走到世界盡頭又怎么樣,正如義無反顧要獨自向遠山行去的企鵝和試圖用跳或者翻跟斗去南極的人來說(我喜歡他的title:multiple world record holder), 終點已然已在心中。

第六部:《左右》,王小帥,中國,2007
M看了以后大嘆難看。我知道有人要用labyrinthe city來講這個比喻似的左右,然后映射都市人的困惑,然后再加上工地的暗喻等等。我煩。這個片子我只能說,敘述還算流暢,但是真的not very impressive。它的很大一部分tension不是來自于道德的選擇,而是來自于性和越軌的純粹挑逗。我堅信這一點,以至于整個過程中你都很難同情到生病的孩子,于是整個在人性共鳴上的震撼力有些不上不下。

第七部:《Nightwatching,林布蘭的夜巡》,Peter Greenaway, 英國,2007
我不是電影人,所以,我坦言不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導演。不得不說,如果冰中慢行因為Herzog緩慢的畫外音還能夠接受的話,Nightwatching沒有字幕是非常之痛苦的。

記得大學的時候有一次老大和CF為了什么事情爭論不休,然后CF轉頭問我,你說,倫勃朗最出名的畫是什么,我沒有多想,說,夜巡。CF旋即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倫勃朗我是喜歡的,雖然不及維美爾。大家都是荷蘭人,大家都對光線的處理有很與眾不同的創意。導演后來得意地說,倫勃朗的繪畫是如此的具有戲劇性和鏡頭性,以至于他認為,如果倫勃朗活在今天,那么他肯定是一個電影導演。我想說,荷蘭的古典繪畫也許是歐洲繪畫中最近人情,最關心市井的everydayness, 最有personal narrative的。所以荷蘭繪畫不僅充滿了平易近人的美感,同時又表現出一種神秘的張力。于是倫勃朗的宗教題材繪畫,比如“圣家庭”,也透出一種真實的人性之光。倫勃朗的后半生極其窮困潦倒,記得很清楚的是他晚年的自畫像,一個飽經蒼桑的男人面對自己的一生的那種壓抑,盡顯在畫布上。

片子里最喜歡的一個鏡頭是一群人圍著桌子在嘰嘰喳喳的講話,而旁邊有些女傭兩個兩個地在上下甩動被單。那一剎那仿佛記憶中凝固的畫面像睡美人被吻醒的那一刻那樣重新激活了。

第八部:《Shanghai Trance, 迷樂上海》,David Verbeek, 中國/荷蘭,2008

又是一部關于上海的電影。為什么?為什么這十年來還是沒有一部關于上海的電影可以觸動到我,包括《蘇州河》。憑良心說,我覺得他們都不能跟比如說《三毛學生意》,一部50年代初關于舊上海的純喜劇片,相提并論,后者把上海看的那么清楚,說得那么清楚。

首先,我看不到導演對這個城市感情的投入。一切都是浮光掠影,你以為抓住了傷痛,抓住了矛盾,但我覺得即使有,也是一個過客的傷痛,不是那個城市的傷痛。第二我看不到所謂的layers,每個人物都是從天而降似的。這三個層次是什么?初戀與青春-愛情與不安全感-自由與背叛?第三,我在想,《金碧輝煌》可以用這樣讓人膽戰心驚的方言,為什么沒有一部全上海話的電影(徐宇媽媽的上海話其實是本地話的一種,市區的人不講,所以聽起來雖然有些好笑,但倒還真實)。第四,為什么一講到上海就是something sensational,就是Rojam的電子音樂,就是浦東的高樓大廈(浦東對很多上海人來說,非常陌生),就是大城市的咄咄逼人和alienation?

我在想,這些電影之所以沒有打動我,是因為我看不到我熟悉的那個上海,那個碎碎念的上海,那個每天大餅油條過日子很市井的上海。其實不要以為上海的精神在那些燈紅酒綠中最容易找到,上海是最沒有戲劇性的,但很世俗很講“規矩”很有人情味,上海的味道在最陰暗潮濕的角落,那種墻上長滿青苔的味道。我想,都是荷蘭人,如果讓倫勃朗或者維美爾來描寫上海,說不定會非常到位。

就此我2008年的香港國際電影節圓滿閉幕。

Montag, 24. März 2008

HKIFF 第三彈:口袋里的花 第四彈:金碧輝煌



第三部:口袋里的花 (馬來西亞,劉城達,2007)

M強烈推薦的影片,第一次的馬來西亞電影經歷。關于孩子的故事,我通常是喜歡的。有人在電影后問劉城達(M的第n個小哥哥)為什么要拍孩子的電影,他說因為成人電影(adult movie)在馬來西亞是禁拍的。一個語詞的游戲,一群沒有準備好在Q&A session 開玩笑而因此沒有catch到他笑話的觀眾。
身為華人的Malio 和 Malia 小哥兒倆在多元文化的大馬社會近乎的獨自的冒險難免讓人有些擔心,甚至作為局外人的觀眾感到的是一種無法擺脫的無聊。像那個吹氣人,他的堅韌不拔來自于無奈。
爸爸的人生觀一定很認真。他不愿意認識新的伴侶可能源自于他的那種完美主義,于是他情愿讓假人坐在副駕駛上,在形式上達成一種儀式的框架。他愛孩子們,卻反過來要他們照顧。他們之間,互為父子關系,一起受傷,一起長大。

口袋里的花,是沒有媽媽的童年,所以懷揣著這份未完成的愛,尋找幸福。

第四部:金碧輝煌 (中國,翁首鳴, 2007)

第一個感受,福清的方言比馬來語還要難懂,更不順耳。這幾乎使的片子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變成了一部外國片。這種方言與國語的對立是如此尖銳,使得每當有普通話在電臺里電視里出現的時候都變成了一種遠距離的超現實。秦始皇統一了中國文字,所以今天還可以有一個說法叫做大中華地區。但語言的割裂使得中國內部始終是無數獨立的個體。李敖在畫外音中兩次說,中國的現在正在經歷漢唐以來的最大盛世,不一定是諷刺。

導演82年生,M說,世界是我們的了。也許是他們的,但還不是我的。但至少我們聽到了我們那一代人的經典,藍精靈主題歌,就算被改得體無完膚。

其實電影里面的音樂我很留意,從開始的那首閩南語歌曲,到“一千年以后”,到那首日本的演歌,還有被我們特別共鳴到的“讓我們蕩起雙槳”舞曲版,粵語歌,英文歌。我在這種混雜中看到多元性和包容性也許從根本上來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海洋性。海洋文明是福建的根本,否則不會有媽祖崇拜,甚至不會視偷渡為生存之道。偷是因為窮,但渡是因為海。如果不為生活所迫,福建人也會出海。鄭成功,中國最大的航海家,閉著眼睛我都敢說是福建人,一查,一點沒錯。

電影結局我不太喜歡,可能是因為我太天真。我開始還以為龍根本沒有出過海,只是假裝去了英國,其實躲起來過著平庸的生活。結果卻是很現實地頑固,頑固地現實。

Sonntag, 23. März 2008

HKIFF 第二彈:靖國神社-日本的菊與刀




第二部:《靖國神社》(李纓,日本,2007)
這幾年來最期待的電影之一,可能就是《靖國神社》。
導演李纓從1997年開始拍攝此片,至今已經11年過去。
靖國神社,似乎所有中國人一聽到這個名詞就被刺激到了神經。暫且不談今天中日對歷史和戰爭責任的巨大分歧,我在想的往往是,這場戰爭切切實實的影響到了每一個,真的是每一個中國人的命運,這種影響一直到今天,此刻還在發生。
也許這是日本人無法體會到的。或者說,作為戰敗國,他們所得到的影響比起中國人來說反而是因禍得福的。美國的進攻,占領和輔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進一步加速了日本的現代化進程而使得他們的經濟可以迅猛發展。然而戰勝的中國卻元氣大傷,泥足深陷。

沒有國家沒有意識形態操控,但意識形態操控無法超越原始國族想象,正如菊與刀,這兩個反復出現在電影中的象征性主題所代表的民族情結。菊,在東亞代表著對亡靈的追思,刀,代表暴力和進攻,而更是一種內心恐懼被殺和自衛的原始沖動。所以日本的民族靈魂離不開死亡這個主題,所以美化死亡,崇拜死亡,是因為他們畏懼卻又始終無法避免隨時隨地都會降臨的死亡。這種不安在日本人那里,在日本的文學里隨處可見。

但是《靖國神社》不是光拍給日本人看的,更不是為了煽動反日的情緒而拍的。作為中國人,當我看這個片子的時候,除了復雜的民族情緒,想到更多的是自己的國家,我們的民族主義,民族秉性,我們國家的歷史和歷史觀。

在靖國神社鳥居的前面有一尊大村益次郎的銅像。這位被稱為明治時期的最重要的軍事戰略家對日本現代軍事發展意義非凡。他熟諳儒家思想和荷蘭西學,強調軍隊西化對日本的重要性,并在與幕府部隊的斗爭中屢屢獲勝,但最終為武士所殺。為了紀念他對日本軍事現代化的功績,這尊制作精良的銅像被放在了靖國神社內。

那么也就是說大村益次郎其實是死于內戰,死于幕府日本與明治日本的較量。要知道靖國神社所紀念的“英靈”都是明治維新以后的,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其實幕府的那些武士根本也不能算是為國捐軀。我想這就是靖國神社對現代日本的深刻意義:戰爭被認為是日本現代化和民族崛起的必經之路,不戰就沒有現代日本,不戰日本就會消亡。所以當影片結尾的時候天皇數十年如一日身著西式禮服出現在靖國神社的時候,我開始明白,這種面對自己落后的過去對日本來說有著無盡的不堪。

同時靖國神社內表現出來的狂熱和懷舊,也表現了日本作為一個亞洲前現代的社會突然面對西方現代文明的沖擊而受震的后遺癥。對天皇和民族的崇拜在這里重現了Toennies的Gemeinschaft, 即社群的想象,這種想象以Wesenwille (essential will)作為基礎,集體的意志大大高于個人意志。而當代日本社會卻無疑早已在技術上進入了Gesellschaft,即現代社會,而現代社會的動力來自于Kuerwille(arbitrary will), 在這里,集體意志變成了個人意志達到目的的工具。所以我們看到的日本民族主義摻和現代政治其實從本質上說也是一種記憶危機的體現。

同時,我也開始想中國的洋務運動,中國的現代化用的是什么樣的標準。顯然,和日本很不一樣的是,中國沒有選擇戰爭,也許永遠也不會。這也許跟中國之大,毫無危機感有關,也許是因為被儒道浸淫過幾千年之后,心智早已不再為爭朝夕而處心積慮。其實嚴格來說中國內政始終比外交重要,不是因為人多,情況復雜,而是因為我們也許骨子里認為中國的事才是大事。羅素很久以前就說過一句話,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么國家是不屑于戰爭的,那就是中國。所以中國的近代史,從鴉片戰爭開始,都是被動的現代化,全球化。到二戰結束,全部歷史風浪全部又回到中國內部,又回到反思傳統,反思文化,以一種文人的氣質去想象和追求中國的現代化,并摻和著無政府主義和烏托邦思想。這條道路走的多么艱辛,多么曲折,每一個國人內心的那種自卑和混亂,又是什么國家的人可以感同身受?

反觀這幾日來的中國政治波瀾,我心中泛起的悲涼竟一發不可收拾。其實就連我們自己也沒有好好的看過我們的近代史,我們的沉淪與崛起,矛盾與坎坷,自卑與驕傲。也許這就是中國,與其如日本那樣選擇叫囂,我們寧愿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