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nerstag, 13. März 2008

香港的后現代生活

薩特說,作为知识分子,应该对过去历史上发生的一切不可挽回的事情负全部责任。我在想,這句話放在香港的語境里,是否也是成立。
我一直相信人民都是有智慧的,不論是哪一種智慧。香港人民亦然。而香港文化的主流始終不是精英文化,而是草根文化和公務員文化的結合。這兩種文化之中,前者是以汪洋恣意的自嘲和創新為其精華,而后者則把香港人塑造成是文明敬業的指令接收者。香港經濟的騰飛靠后者,而香港的文化輸出靠得是前者。而公務員文化,正如Oscar Ho那句一語驚醒夢中人的說法,is all about smooth, non-controversial decision-making,所以從本質上來說是反創新和激進的藝術創作的。這兩種文化之間的內在張力一度平衡的很好,香港經濟繁榮,文化(但不一定是藝術)昌盛。

那么香港的知識分子在文化生產中是什么地位?香港的知識分子在香港的歷史和現狀中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那么誰又是香港的知識分子?如果梁秉均算,林夕算不算。如果關錦鵬算,周星馳算不算。如果大學老師們算,政府官員算不算。如果影評人算,醫生律師算不算。
再問得尖刻一點,香港到底有沒有知識分子?

許鞍華的《姨媽的后現代生活》這幾天成為我們談論的焦點。對電影本身我沒有太多評價,我只能說,真實不能代替現實,別說是當真實都岌岌可危的時候。故事雖然是設定在上海,講的應該是我父母一輩的人,但是我既沒有看到上海,也沒有看到我父母一輩的人。(我不想挑出那些所謂不符史實的錯誤,比如如果是在文革前就讀過大學的人,不可能成為知青;又比如即便學過外語,也大抵是俄語之類。)所以很多預設的主題都垮了:其實我知道這個故事不是想講上海,也不是想講知青。它可能想講現實,但也許只講了一些真實的故事。

片子再平庸,我覺得也無可厚非。歷史上人們對待平庸的片子只有一種方式:不再評論甚至遺忘。問題出在評論的人身上。許鞍華自己說的那句話很說明問題,我最受人喜歡的片子反而是我自己最沒把握的。她很自省,這點我很敬佩。腐朽不可怕,可怕的是化別人的腐朽為自己的神奇。我很想知道香港自己的critical discourse 究竟有沒有,有沒有人想建,誰能夠來建。

草根文化往往只破不立,而且隨意但是韌性十足。殖民地時期的香港能夠成為文化,而且只能是流行文化的輸出重鎮,是因為精英文化在殖民政府下的削弱。所謂回歸前的本土精英文化,如果有的話,都是一種公務員文化,而不是知識分子的文化。如果說97回歸對香港文化來說是一件大事的話,那是因為本地的精英文化突然之間有可能浮出水面了,有話語權了,所以他們要講,要講自己的聲音,講香港的聲音,講所有香港人民的聲音。首先,要澄清香港不是文化沙漠,所以有TVB劇集和四大天王不夠,要有西九龍文化中心。第二,香港是民主自由世界的一份子,不要送走一個殖民者迎來一個專制者,所以不僅每年初夏都要在維園聚會,必要時還要上街游行,還要普選。第三,香港本土的歷史要重新重視,本土的身份要重新定義,所以殖民史自然不要管了,中國歷史也不要讀了,埋頭看看香港鄉土史是怎么回事情,但可以跳過六七暴動(就這一點上,我要向許鞍華的《千言萬語》致敬),天星小輪和皇后碼頭是一定要保住的(雖然保不住)。

問題是,一,這些真的是香港的聲音嗎?香港人民都贊同嗎?香港人民都在乎嗎?二,香港的精英文化真的能說來就來嗎?香港的知識分子都能保證自己從根本上來說不再只是一個公務員,一個仍然振振有詞地用已被西方批判地體無完膚的工具理性來為自己辯護的公務員嗎?

至少有兩個東西我覺得香港還沒有這個能力去談論,一個是政治,一個是歷史。我不想說因為香港是一個充滿alienation的大都市所以人情冷漠。我想說因為香港只是一個城市,一個不懂國家的城市,所以它不懂得政治,也缺乏社會責任感。政治必然與國家有關。如果沒有國家身份的認同,很難理解政治。而香港不懂歷史是因為它不懂政治,所以別說是香港的普通大眾,就是所謂的知識分子也缺乏對歷史的興趣。說得刻薄點,因為不懂政治,不讀歷史,所以香港沒有知識分子。

我有句最粗俗的話要講:如果大家內心深處都是只想混口飯吃,我們拭目以待這口飯還能不能長久地吃下去。

2 Kommentare:

M小鱼 hat gesagt…

很多次我和你一样期待在所谓的讲座和谈话中看到香港本土知识分子——如果有的话——的真知灼见,想听他们少些抱怨,而是告诉我他们如何看待历史(不是科学馆展示的那种民俗历史),如何DEAL WITH现状,和将来,希望他们的眼界中始终有一个远远不止是深圳的中国。

但是每一次我几乎都失望了。大家都在玩文本游戏,炫耀专业词汇,有的是很能说但是说起来像个痞子比如马家辉我不知道他凭什么可以成为专栏作家,有的是不能说说了很多我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都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哀悼青文书店老板的逝去不是坏事,但是没有人有勇气说,这个所谓的黑色幽默的诞生——这里他们再次把一次真实的死亡变成一个文本来解读——其实自己也应该负责。你把这些都和97挂钩(我亦不能全盘否认),自己都知道是一个借口,非常可悲。

Pan Lv hat gesagt…

我殷切希望有人某天站出來對我們說,你們太狹隘了,沒有看清香港知識分子的本來面目。 I really mean it.